侯爷去世的第三年,我这守寡的侯夫人却当众孕吐。消息传到族老耳朵里,
他们立刻将我捆到祠堂。「侯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」族长脸色铁青,
「你一个寡妇竟不守妇道,怀了野种,今日不把你浸猪笼,难平族中怒火!」
二房叔叔在一旁假惺惺地叹气,「侄媳妇,你就招了吧,那奸夫是谁?
说了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。」婆婆用帕子捂着脸,「我儿死得早,
你怎能如此作践他的名声……」所有人都等着看我跪地求饶。我却缓缓抬起头,
「要我说实话?」他们眼神一凛,以为我要招供。我勾了勾唇角,轻抚隆起的小腹,
「夫君怜我孤苦无依,梦中与我欢好,我怀的就是夫君的孩子。」1听到我这番话,
族中众人纷纷斥责。「好个不知廉耻的娼妇,侯爷已故三年,你竟敢污蔑于他!」
「什么梦中赐子,简直荒谬!分明是你不守妇道,与奸夫有染怀有孽种,竟还敢攀咬侯爷。」
「侯府待你不薄,你这是要毁了侯爷的清誉吗?」「这等下作妇人,就应该浸猪笼,
以全了侯府的名声。」面对众人的申斥之声,我面无表情。侯爷身故三年,
而我却在此时怀了身孕。侯府虽有心想要遮掩此等丑闻,可流言蜚语还是传遍了整个汴京。
「冥顽不灵,看来不动真格你是不会招!」族长拿着藤条就要请家法。我厉声喝道,
「我是永宁侯夫人,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,谁敢动我?」族长的藤条顿在半空。
族中众人面面相觑,显然没料到我会搬出诰命身份。他们虽有心惩罚,却不敢得罪圣上。
人群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「你这个孽女!」我爹冲上来就给我一巴掌,
打得我脸颊**辣地疼。「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」我娘在一旁抹着眼泪,声音尖利,
「不过三年孝期,你便如此耐不住寂寞吗?你如何对得起九泉之下的侯爷?」
「你还不说清楚,腹中的孽种究竟是谁的?」他们看我的眼神满是失望,
全然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。尤其是我爹,压低声音小声威胁我,「早知你这般,
当初我就不该认你回来!」「你若还有半分廉耻,就该自绝于侯爷墓前!」我爹转向众人,
拱手弯腰。「这孽女做出这等丑事,是我们教女无方。侯府要如何处置,我们绝无二话,
只求别牵连宋家。」我娘也跟着附和,「宋家没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,莫要因为你,
拖累**妹的婚事!」众人皆是称赞爹娘大义灭亲之举。可我忍不住笑出声。
「当初侯爷重伤卧床不起,你们不想宋轻颜守寡,逼我出嫁时,怎么不说我不是宋家的人?」
「两年前,父亲为进户部,仗着侯府姻亲狐假虎威,这些你们都忘了吗?」「现在出事了,
就想把我撇干净?你们当真好算计!」我的目光扫过他们虚伪的脸,只觉荒唐至极。
「你们以为我不知道?当年乳娘将我和宋轻颜调换,你们明知我才是宋家嫡女,
却因为她更讨你们欢心,就将我丢在乡下自生自灭。」「若非三年前,
永宁侯在战场上身受重伤,只怕你们一辈子都不会记起还有我这个女儿吧!」
2我自小在乡野间长大,早早便知自己并非亲生。养父母待我很好。
所以我从未想过寻找亲生父母。直到那年冬日,衣着华贵的宋夫人出现在我面前。
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眼中毫不掩饰地嫌弃。「你就是沈听澜?名字倒是不俗。」
观海听澜凭风起,扶摇直上九万里。这是养父母专门为我请私塾先生取的名字。
宋夫人说十六年前,乳娘将我和她的女儿抱错,导致我流落在外多年。其实她才是我娘亲。
「听澜,你若是跟我回宋家认祖归宗,往后你就是汴京贵女,不必再在乡野受苦。」
宋夫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,全然没有半点久别重逢的喜悦。一字一句皆是算计。
我皱了皱眉,看了眼身后的养父母。他们衣着朴素,与宋夫人相比可谓天差地别。
一开始他们还惊慌失措,以为自己得罪了什么贵人。听到宋夫人自报家门,又说出我的身世。
他们眼神黯淡下来,可对于我要认祖归宗这件事,态度却异常坚定。「丫头,你自己拿主意,
不管怎么选,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。」看着他们冻得发红的脸颊,
再看看宋夫人身上绣着金线的华服。宋夫人仿佛早已认定我会选她,她用帕子掩住口鼻,
眼中的嫌弃毫不遮掩。「时候不早了,快些启程吧,东西就别带了,反正都是些破烂,
到时候还得扔。」「不必了。」我后退一步,走到养父母身前,握住他们粗糙的手。
「宋家门楣我高攀不起,沈听澜只有他们这对爹娘!」「傻孩子,宋家家大业大,
你若回去就可以做富贵**,往后再不必为温饱发愁。」「荣华富贵非我所愿,
我只求能常伴爹娘膝下……」话音未落,宋夫人厉声打断,「够了!沈听澜,你可想清楚了,
若是错过这次机会,你就再也别想回宋家!」她这般疾言厉色,哪里是认亲,分明是在威胁。
「我既做出决定,便绝不反悔。」宋夫人脸色骤沉,拂袖离去丢下一句,「你会后悔的!」
本以为这不过是她一句冲动戏言。却不想半月后的一天夜里,养父母那间屋子起了大火。
火光映红半边天,我同养父母从房子里逃出来时,宋夫人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。她掀开帘子,
语气轻飘飘的。「汴京冬日天干物燥,乡下茅屋简陋,这样的意外,保不齐还会发生。」
我又岂会不知,她名为提醒,实则威胁。我捏紧拳头,终于下定决定,「我跟你走。」
「你若放聪明些,他们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。」宋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得意「但我有一个条件,
」我盯着她,「你要保证我养父母平安顺遂,往后决不能伤他们半分。否则,
就是拼了这条命,我也要与你们同归于尽!」3回到宋府那日,我第一次见到宋轻颜。
与她周身绫罗绸缎相比,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姑。「姐姐回来啦?」她亲热地拉着我的手,
「从前是我占了姐姐的身份,往后我的一切都是姐姐的。」「哼,若不是永宁侯命不久矣,
她一介村妇哪有资格入我宋家族谱!」我的亲生父亲一脸嫌恶,仿佛我是瘟疫一般。
「将她收拾干净,待三日后送上花轿。」「永宁侯府何等尊贵,
原本以你的身份连贵妾都不配,这桩好婚事是**妹让给你的,你可要记着她的好。」
我虽身在乡野,却也知道沈度战神之名。他十三岁从军,战无不胜,
弱冠之年便被圣上破格封为永宁侯,爵位世袭。可数月前,他在战场遭敌寇伏击,身受重伤,
如今已是将死之人。我这才明白,他们接我回来,哪里是认亲,
分明是给将死的永宁侯沈度找个冲喜的替身!宋轻颜不愿守寡,这桩「好姻缘」,
就落到我这个乡野丫头的身上。对外,他们还要声称我与宋轻颜是双生姊妹。
只因我体弱多病,自小养在乡下,待及笄之年方才接回府中。为了一个养女,
他们就要委屈我这个亲生女儿。连未来的路都帮她铺好了。而我,却要嫁给将死之人,
一辈子守寡。「宋听澜,你在胡说什么!」我爹唯恐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,
厉声打断我:「什么乳娘抱错,为父知道当初让你嫁给侯爷,你心有不甘,
可你也不该污蔑**妹。」他再次将矛头指向我,「再说今日是在审你腹中孽种生父是谁,
你休要攀扯他人!」侯府众人本就对我有孕一事议论纷纷。如今看到我与爹娘生隙,
便有好事者站出来挑衅。「宋大人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,侯爷去世三年,竟与奸夫珠胎暗结。
」「我若是宋大人,恐怕再无颜面对他人。」父亲脸色铁青。「孽障,
宋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!」「你还不说实话!奸夫到底是谁?竟然你如此护着。」
「你可知今日若不说实话,连我也帮不了你!」我冷笑一声,「帮我,我看是帮你自己吧?」
「好个大义灭亲的宋大人,为了自己的清誉,竟不惜推亲生女儿去死!」父亲面色骤变,
但很快便恢复镇定,「你自己不恪守妇道,难道也是我逼的吗?」闻言,众人皆表示赞同。
「宋**当真是会颠倒黑白,分明是你不甘寂寞,与他人通奸,还敢攀咬他人。」
「侯爷灵位在前,你还不快快从实招来!」我***小腹的手紧了紧,声音却掷地有声。
「你们若是不信,开棺便可验证真假。」「放肆!侯爷乃国之柱石,战死沙场受万民敬仰,
你一介妇人竟敢妄议开棺,是想让侯爷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吗?」族长义正辞严,
人群里对我的斥责之声更甚。「这女人是疯了!为了脱罪竟想掘侯爷的坟!」
「三年守寡守出个野种,还敢往侯爷头上扣帽子,当真是蛇蝎心肠!」「依我看,
直接沉塘太便宜她了!合该先把这孽种打下来,免得到了地府,侯爷瞧了这污秽东西堵心!」
这话竟引来了一片附和。我爹眼睛一亮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他猛地拿起家丁手中的木棍。
「宋家家门不幸,竟出了这等逆女,今日我便亲手清理门户,以证宋家清白!」
他一步步逼近,眼底没有半分父女情谊。「听澜,你别怪爹心狠,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守妇道,
怀上孽种!」我下意识后退,后腰抵在冰冷的香案上。就在木棍就要砸向我小腹的瞬间,
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。「圣旨到!」4独属于太监的尖细嗓音传进祠堂,
所有人立刻跪下。太监当场宣读圣旨。「兹有永宁侯沈度为国捐躯,劳苦功高,
其血脉不可轻断。宋氏听澜称梦中得侯爷赐子,若能证腹中胎儿确为沈度之后,
朕自当保全母子性命,勿让忠良血脉蒙尘。」旨意落下,祠堂里鸦雀无声。唯有我双手接旨,
「谢陛下圣恩!」二叔骤然出声,「陛下仁慈,可也不能被这妇人蒙骗!什么梦中赐子,
分明是她与人私通的借口!」「她有何凭据证明这腹中孩子是侯爷的?」我转身看向他,
「听二叔的意思,只要我能拿出证据证明孩子身世,诸位便不再与我为难?」
二叔笃定我没有证据,他立时点头道,「自然,若你能证明所言非虚,
我们自会保住侯府血脉。」我要的就是他这句话!于是我从腰间掏出两块玉珏。
两块玉珏分开半朵并蒂莲,合在一起便是完整一朵。「这是大婚之日侯爷送我的定情信物。」
我将玉珏合在一起,「成婚那日,侯爷将一半玉珏送给我,当日侯爷往生,
这另外一半随侯爷下葬,就在棺椁之中。」婆母拿着那块玉珏仔细察看,她的手有些颤抖,
「不错,这正是我儿陪葬之物。」「两块都在她手里?难道……」二叔脸色骤变,
「一派胡言!」「原本我想给你机会,让你自己说出实情,不曾想你竟嘴硬至此!」
他忽然指着祠堂门口的家仆,「上月初三夜里,我经过花园,
亲眼看见她与这小厮在假山后搂搂抱抱!她腹中孽种定然是这奸夫的!」众人震惊不已。
「不会吧,这小厮瞧着手无缚鸡之力,侯夫人竟如此饥不择食,与他……」「谁说不是,
单看这身板儿怎么瞧着也不像胆大到敢与侯夫人私通!」「更何况,
侯夫人手中玉珏又该作何解释?」二叔立时辩驳道,
「这玉珏定是她伙同奸夫从坟里盗出来的,想以此蒙混过关!」「混账,你还不从实招来,
莫不是要将你送到大理寺接受七十二道酷刑才肯招认!」那小厮吓得扑通跪倒在地,
浑身抖似筛糠。「二老爷,奴才冤枉……」「你还敢喊冤!」二叔上前一脚踹翻小厮,
「难道你说本老爷我冤枉你不成?」他转向众人,一脸痛心疾首。「侯爷尸骨未寒,
她竟做出这等丑事,还敢拿侯爷信物作伪证!若不严惩,何以告慰侯爷在天之灵?」
他这般义正辞严,好似真是为侯府声誉着想。「二叔说亲眼所见?」我缓步走到他面前,
「那你说说,上月初三夜里,我穿的什么颜色的衣裳?假山后那株玉兰开了几朵花?」
二叔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支支吾吾说不出话。「说不出来?」我扬高声音,
「因为你根本没见过!」「二叔处心积虑诬陷我,想要害死侯府唯一的嫡亲血脉,究竟为何?
」二叔恼羞成怒,「***!当晚夜色过浓,我自是不能辨清,
只不过你与这小厮在假山后厮混,我却是瞧着真真切切!」我反问道,「二叔确信没有看错?
」「荒唐,我还不至于老眼昏花,连人都分辨不清,这小厮日夜跟在你身边,若说没有关系,
我却是不信的。」他言之凿凿,众人又被他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。
我爹更是表现出一副家门不幸的模样,「逆女,你怎敢在侯府之中行此荒唐事,
还怀上他的孩子!」看他们两人一唱一和,我当即笑出声来。「你笑什么?」
「怕是知道真相被拆穿,所以破罐子破摔了呗。」「宋听澜,
我宋明渊怎会生出你这样的孽障!」我被千夫所指。在他们坐实我红杏出墙之际,
那名小厮终于忍不住出声。「奴才不可能与夫人有染!」二叔冷哼一声,「有什么不可能,
孤男寡女朝夕相处……」「因为我是个太监!」5祠堂内鸦雀无声,
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小厮身上。他猛地扯开衣襟,露出自己身上的伤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