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林舟拖着个半旧的行李箱，站在“星动之声”选秀大楼门口。太阳挺毒，晒得后脖子发疼。
门口围着些人，举着手机。看见他，人群里就有人“嗤”地笑出声。“快看，
那个‘平地摔’来了。”“我的天，他居然还有脸来？”“年度最佳笑料，
我猜他第一轮就得滚蛋。”林舟没抬头。他拉着箱子往前走，
轮子在水泥地上发出“格楞格楞”的响。他走得很直，后背绷得像块板。三个月前，
在一个直播晚会上，他就是这么走上台的。然后，左脚绊右脚，
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。那一瞬间，全网的镜头都对着他。从此，他就不是林舟了。
他是“平地摔”，是行走的表情包，是所有人***的笑料。他走进大楼，冷气扑在脸上。
一个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拦住他。“参赛证。”林舟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，递过去。
工作人员扫了一眼，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。“哦，是你啊。三楼，307宿舍，
自己找。”林舟接过证，点点头，拖着箱子往楼梯走。他没坐电梯。楼梯间里没人，
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，一声，又一声，砸在水泥台阶上。箱子很沉，里面没几件衣服，
全是书。一本一本的，厚得像砖头。他走到三楼，找到了307。门没关，
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。“听说了吗？这次来了个大神，就是那个摔了一跤那个！
”“真的假的？哈哈哈，那不是来搞笑的吗？”林舟站在门口，手搭在门框上，没进去。
里面的声音停了。一个胖子从里面探出头，看见他，愣了一下，然后咧开嘴笑了，
露出一口白牙。“哎，你就是林舟吧？进来进来，我叫王虎，他们都叫我胖虎。
”林舟点点头，把箱子拖进去。宿舍是四人间，另外两个人也看着他，眼神里有好奇，
也有藏不住的笑意。林舟没说话，自己找了个靠窗的空铺，把箱子推上去，打开，
一本一本地把书拿出来，码在枕头边。胖虎凑过来看了一眼，“哥们儿，
你这……是来参加选秀还是来备战高考啊？”林舟拿起一本书，封皮是黑的，
上面什么字都没有。他用手擦了擦上面的灰。“随便看看。”胖虎挠挠头，没再问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，递给林舟。“来一根？”林舟摇摇头。“哦，对，忘了，
这儿不让抽烟。”胖虎又把烟塞了回去。“别理他们，就一帮***。我觉得你那一下，
挺帅的。”林舟抬起头，看他。“真的，”胖虎拍着胸脯，“换我摔了，我爬起来就哭了。
你还站起来鞠了个躬，心理素质，牛逼。”林舟没笑，只是把那本黑皮书放在了最上面。
他躺下，双手枕在脑后，看着天花板。天花板是白的，有些发黄。角落里有个蜘蛛网。
窗外的吵嚷声好像隔了一层水，听不太真切了。他知道，从明天开始，才是真正的闹腾。
2第二天一早，**的**就跟催命一样响。走廊里全是脚步声和说话声。
胖虎从上铺翻下来，一边穿衣服一边喊：“舟哥，快快快，迟到了要扣分的！
”林舟已经坐起来了，正在慢悠悠地叠被子。方方正正，跟豆腐块似的。“不急。”他说。
胖虎看他一眼，感觉这哥们儿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。他们冲到楼下的大练习室，
里面已经站满了人。乌泱泱的一片，全是年轻的脸，眼睛里闪着光，或者藏着紧张。
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台上，手里拿着个麦克风。“欢迎各位来到‘星动之声’。
我是总导演，姓张。”他清了清嗓子，“我知道，你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独一无二的。
但在这里，你们什么都不是。你们只有一个目标，就是活下去。第一轮，分组考核，三分钟，
展示任何你们想展示的东西。现在，念到名字的，上来抽签。”张导开始念名字。
每念到一个，下面就有人激动，或者有人紧张得咽口水。林舟站在人群最后面，没什么表情。
他看着台上明晃晃的灯，有点晃眼。“林舟。”念到他的名字时，周围忽然静了一下。
然后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。“来了来了。”“看他能表演个啥，再摔一个？
”林舟没理那些声音，径直朝台上走。他走路不快，但每一步都很稳。他走到台前，
伸手进那个装着签的箱子里，摸出一个。上面写着一个数字：17。“17号，下午场。
”张导看着他，没什么表情。“下一个，高枫。”一个很高很帅的男生走了上去，
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，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。他一上台，下面就响起了一片女生的吸气声。
高枫抽签，看都没看林舟一眼，转身就下去了。林舟拿着签，也转身往下走。就在这时，
练习室的侧门开了。几个人走了进来。走在最中间的，是个女的。她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裙，
头发盘了起来，露出一段白得发亮的脖子。她一出现，整个房间都安静了。是苏影。
当红的顶流歌手，也是这次的主评委。林舟的脚步顿了一下。就是那个晚会。
她当时就坐在第一排，离他不过几米远。他摔下去的时候，他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。
没有嘲笑，也没有同情，就是一片平静，像一潭深水。苏影的目光在全场扫了一圈，最后，
好像在林舟这边停了一瞬。又好像没有。她走到评委席坐下，拿起了桌上的水杯，拧开，
喝了一小口。整个过程，动作很慢，很轻。林舟回到了队伍里。胖虎凑过来，
压低声音：“我的妈，苏影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……舟哥，你刚才跟她对视了没？
”林舟摇摇头。他没对视。他只是低着头，看着自己的鞋尖。鞋上沾了点灰，
是早上拖箱子的时候蹭的。他用手拍了拍，没拍掉。3上午场考核结束，哭声和笑声都有。
有人抱着手机激动地给家里打电话，有人蹲在走廊的角落里，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胖虎表演了一段B-Box，效果不错，拿到了晋级卡。他跑回来，搂着林舟的脖子。
“过了！舟哥，我过了！”“恭喜。”林舟说。他还在看那本黑皮书。书页都泛黄了，
边角卷着。“你呢？下午想好唱什么了没？”胖虎问，“我跟你说，那些评委就喜欢高音，
你上去吼一嗓子，管他吼什么呢，先吼了再说。”林舟翻过一页。“我不会唱高音。
”“那……rap？跳舞？”“都不会。”胖虎急了：“那你干嘛来了？”林舟抬起头，
看着他。“我来唱首歌。”下午场，很快就轮到了17号。林舟走上台，下面又是一阵哄笑。
“哟，摔哥来了。”“他拿了个破本子上来干嘛？”林舟手里拿着的，就是那本黑皮书。
他站到舞台中央，把书放在脚边。他没看评委席，也没看台下的观众。
他看着对面那面巨大的黑墙，墙上能映出他自己模糊的影子。“开始吧。
”张导的声音有点不耐烦。林舟弯下腰，捡起那本书，翻到某一页，看了一眼。然后，
他把书合上，又放回了脚边。他直起身子，闭上眼睛。伴奏没有响起。整个练习室里，
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。下面的人开始骚动。“搞什么鬼？”“忘带伴奏了？”评委席上，
一个短发女评委皱起了眉。“这位选手，你的伴奏呢？”林舟睁开眼，看着前方。
“我没有伴奏。”“那你要表演什么？”张导问。林舟没说话。他张开了嘴。
一个声音响了起来。没有旋律，没有配乐，就是一句清唱。“……天黑了，灯亮了，
我一个人在街上走。”他的声音很低，有点哑，像是在自言自语。没什么技巧，
甚至有点跑调。但所有人都愣住了。因为那个声音里，有一种东西。一种很沉，很重的东西。
苏影正低头喝水，听到这个声音，她拿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中。她抬起头，
看向舞台中央的那个男生。他站在那里，穿着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，瘦得像根竹竿。
灯光打在他身上，让他看起来有点透明。他的眼睛看着很远的地方。“……风很大，
吹得我的脸很疼。前面有个路口，我该往左，还是往右。”他唱着，没有一句歌词是重复的，
就像他在讲一个故事，一个刚刚发生的故事。台下的哄笑声早就没了。
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他，听着。胖虎站在后台入口，张着嘴，忘了合上。高枫坐在选手区，
本来一脸不屑，现在也皱起了眉头，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。林舟还在唱。
“……我看见一只猫，它蜷在墙角，它也在等天亮吗？”“……我路过一个窗口，
里面有人在笑，真好听啊，像唱歌一样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，
扔进了每个人的心里。练习室里很静，静得能听见灯光发出的微弱的“滋滋”声。
苏影放下了水杯。她身体微微前倾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舟。她好像从他的歌声里，
看到了那个在深夜里独自走路的自己。林舟唱完了最后一句。“……天快亮了，我好像，
知道该往哪儿走了。”他停了下来。整个世界都安静了。过了好几秒，张导才反应过来，
他拿起麦克风，清了清嗓子，声音有点干。“……你，叫什么名字？”林舟看着他，“林舟。
”“林舟。”张导重复了一遍，“好，下一个。”林舟弯腰，捡起地上的书，转身走下台。
他走过高枫身边的时候，高枫没看他，只是盯着自己的手。他走过胖虎身边，胖虎想说什么，
张了张嘴，一个字没说出来。他走回后台，拐进一个没人的走廊。他靠在墙上，
慢慢地滑坐到地上。他把那本黑皮书摊开在膝盖上。书里不是乐谱，也不是歌词。
是一片一片的空白。只有第一页，写了一行字。“唱给那些睡不着的人。
”4林舟回到宿舍的时候，里面没人。他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下，
把那本黑皮书塞进了行李箱的最深处。他躺在床上，没睡着。脑子里很乱。
他想起了台上的灯光，想起了那些安静的脸，想起了苏影看着他的眼神。
他不知道自己唱得怎么样，他只是把心里想的，都唱了出来。他拿出手机，想关机。
屏幕一亮，上面弹出一堆推送。标题都差不多。“‘平地摔’选手林舟，清唱惊呆全场！
”“他不是来搞笑的，他是来唱歌的！”“听完林舟的歌，我哭了。”下面还配了视频，
就是他在台上清唱的那一段。已经被转发了无数遍。他点开评论区。“我错了，
我以前黑过他，我道歉。我现在是他的粉了。”“这是什么宝藏男孩啊！歌词是即兴的吗？
太有感觉了！”“谁还有那个摔跤的表情包？赶紧删了，别污了仙人的路！
”“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……”林舟往上划，一条一条地看。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，
但攥着手机的手，指节有点发白。就在这时，门“哐”地一声被推开。
胖虎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，脸涨得通红。“舟哥！你火了！你彻底火了！”他扑到林舟床边，
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，“你那个视频，上热搜第一了！#林舟封神#！你知道吗！
现在全网都在找你！”林舟看着他，“哦。”“哦？你就一个‘哦’啊？”胖虎快疯了，
“你知不知道，刚才高枫那个小组的，全都被淘汰了，就你一个过了！苏影评委给你打的，
是直接晋级卡！直接进百强！”林舟坐了起来。“直接晋级？”“对！直接晋级！”胖虎说，
“苏影评委说，她说……她说你的歌声，有灵魂。”“灵魂……”林舟低声重复了一遍。
他还没消化这个信息，宿舍的门又开了。这次是张导的助理。“林舟，
张导让你去一趟办公室。”林舟跟着助理，走到走廊尽头的导演办公室。张导坐在桌子后面，
脸上没了早上的不耐烦，反而带着点笑意。“坐。”林舟在对面坐下。“感觉怎么样？
”张导问。“什么怎么样？”“火了的感觉。”张导说，
“你现在可是我们节目最大的看点了。”林舟没说话。“你的那个表演，很特别。”张导说，
“所以，节目组有个想法。我们想给你加个戏。”“什么戏？”“人设。”张导说，
“我们就把你打造成一个‘孤独的歌者’，被全网误解，但内心有宝藏。你觉得怎么样？
”林舟看着他，“那不是我。”“观众喜欢什么，我们就给他们什么。”张导说，
“这是个双赢。你想要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，就不能只靠自己。”林舟沉默了很久。
“我只想唱歌。”“好，唱歌。”张导点点头，“那下一场，你想唱什么？
我们给你配最好的乐队，最好的编曲。”林舟想了想。“还是那首。”“哪首？
”“今天唱的这首。”张导愣了。“一样的？”“嗯。”张导看着他，看了好几秒，
最后笑了。“行。就按你说的办。但有条件。”“什么条件？
”“你要见见我们的冠名商代表，也是我们节目的特邀评委，顾总。”5第二天，
林舟被带到了一个很雅致的茶室。茶室里摆着一套古朴的茶具，
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正坐在桌边，慢悠悠地冲着茶。他看起来五十多岁，头发梳得很亮，
手指上戴着一个翠绿的扳指。“你就是林舟？”男人抬起头，眼睛不大，但很有神。“我是。
”“我姓顾，叫我顾总就行。”顾总指了指对面的位置，“坐。”林舟坐下。
顾总给他倒了一杯茶，茶汤是琥珀色的。“尝尝。今年的明前龙井。”林舟端起来，
喝了一小口。很苦。“我看了你的表演。”顾总说，“有点意思。”“谢谢。”“不过，
光有意思，还不够。”顾总放下茶杯，“你知道，我为什么投资这个节目吗？”林舟摇头。
“因为我喜欢找璞玉。”顾总说，“有些人，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，但他自己不知道。
需要有人帮他一把。”他看着林舟，“我觉得，你就是那块璞玉。”林舟没接话。
“你别紧张。”顾总笑了笑，“我没别的意思。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你的未来。”“我的未来？
”“对。跟着我，我能让你红。不是现在这种昙花一现的红，是真正的红，红透半边天。
”顾总说，“房子，车子，名气，你想要的，我都能给你。”他顿了顿，身体前倾，
压低声音。“我只需要你，做一件事。”“什么事？”顾总笑了。
他从旁边一个精致的盒子里，拿出了一张照片，推到林舟面前。照片上，是苏影。
她坐在一辆车里，戴着墨镜，看着窗外。“苏影**，最近是不是跟你走得很近？”顾总问。
“没有。”“别紧张，我没别的意思。”顾总说，“我只是想让你，帮我跟她，
增进一下关系。”林舟看着那张照片，没说话。“比如，约她吃个饭，聊聊天。”顾总说，
“她喜欢吃什么，喜欢去哪里，我这里都有资料。你只需要，创造机会。”他靠回椅子上，
拿起茶杯。“事成之后，我名下娱乐公司的签约合同，就是你的。”林舟沉默了。
茶室里很安静，能听见水壶里水开的“咕噜”声。顾总也不催他，就那么慢悠悠地喝着茶。
过了很久，林舟开口。“如果我不呢？”顾总笑了，笑声里有点凉。“不？”他说，“林舟，
你是个聪明人。你应该知道，在这个圈子里，没有人能跟钱过不去，
也没有人能跟顾某人对着干。”他把照片往林舟面前又推了推。“再好好想想。
”林舟站了起来。“我不用想。”他转身，朝门口走。“站住！”顾总的声音冷了下来，
“你以为你走得出这个门吗？”林舟没停步，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。“我只想唱歌。
”他说，声音不大，但很清楚，“别的，我都不想。”他拉开门，走了出去。
门外的阳光照在身上，很暖。他回头，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。他忽然觉得，刚才那杯茶，
也不是那么苦。6林舟回到宿舍，胖虎正拿着手机，满头大汗地打游戏。“舟哥，你回来了！
顾总找你干嘛了？是不是要给你塞小金库？”林舟没说话，走到自己的铺位坐下。
胖虎看他脸色不对，也把手机放下了。“怎么了？谁惹你了？”“没什么。”“你别瞒我，
你这脸跟冰窖似的。”胖虎凑过来，“是不是顾总那老头欺负你了？你跟我说，
我……我虽然打不过他，但我可以骂他啊！”林舟看着他，忽然笑了笑。“没事。
”他躺下来，双手枕在脑后。他想起了顾总的话，想起了那张照片。他有点乱。
他不知道苏影是个什么样的人。他只知道，她唱歌很好听，她看人的眼神很平静。
他不想去揣测她，也不想利用她。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唱歌。“舟哥，下一场你准备唱啥啊？
”胖虎问，“还清唱啊？”“嗯。”“还唱那首？”“嗯。”胖虎挠头：“虽然好听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