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岁生日那天,陆安宁得到了进入父亲书房的自由权限。
“我们安宁是小大人了。”苏晴温柔地笑着,将一把小钥匙挂在她脖子上,“但答应妈妈,不可以乱动爸爸的重要文件,好吗?”
陆安宁乖巧点头,眼睛却瞟向书房角落那个厚重的保险柜。前世,她从未被允许单独进入这个房间,陆沉舟总是说“书房危险,有很多贵重物品”。
现在她知道了,最贵重的不是那些商业合同,而是秘密。
陆沉舟最近越来越忙,常常深夜才归。苏晴的病情在生育后稳定了几年,最近又开始反复。陆安宁注意到,父亲书房的灯亮到凌晨的次数变多了,而且每次他出来后,都会直接去地下室的小实验室——那是别墅设计图上没有标出的空间。
机会在一个雨夜降临。
苏晴突然高烧,家庭医生束手无策,陆沉舟亲自开车送她去市中心的专科医院。出门前,他匆匆摸了摸陆安宁的头:“乖乖睡觉,明早爸爸就回来。”
别墅陷入寂静。保姆在确认她入睡后也回到了自己房间。
陆安宁睁开眼,轻手轻脚地溜下床。六岁的身体比她前世娇小得多,但足够灵活。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,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书房。
钥匙转动,门开了。
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,给一切蒙上冷清的银辉。陆安宁径直走向书桌后的嵌入式书柜,手指沿着第三排书脊轻轻划过——那里有一本《香料化学史》,厚重得与周围格格不入。
她用力一拉,书柜悄无声息地滑开,露出后面的保险柜。
密码是什么?陆安宁闭上眼睛,回忆前世的细节。林晚曾开玩笑说陆沉舟的所有密码都是同一个——他们相遇的日期。但那个日期已经被他用于太多地方,以他的谨慎,不会用在藏有最黑暗秘密的地方。
她尝试了苏晴的生日,错误。
自己的生日,错误。
林晚的忌日...保险柜发出轻微的咔哒声,开了。
陆安宁深吸一口气,拉开沉重的柜门。最上层是一些文件袋,她抽出一个,标签上写着“RH-null相关研究”。里面是厚厚一沓医学论文和实验记录,时间跨度从七年前开始——正是林晚与陆沉舟相识的那年。
她快速翻阅,目光在几行字上定格:
“样本L.W.血液中检测到未知酶类物质,暂命名为‘X因子’,对RH-null型患者的造血功能有显著促进作用...但X因子无法体外合成,仅能从该供体直接获取...”
“长期抽取实验:每周800ml全血提取,X因子浓度在第六年开始下降,推测供体产生抗性...”
“解决方案:1.寻找替代供体(暂无);2.提高单次抽取量至1200ml(风险评估:供体可能发生不可逆器官损伤)”
最后一页的日期,是林晚死亡前三天。建议栏有陆沉舟的亲笔签名:“同意方案2,确保苏晴的治疗延续。”
冰冷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。虽然早有猜测,但亲眼看到自己前世被当作实验品评估、签署同意书,那种冲击还是让陆安宁几乎站立不稳。
她继续翻找,在保险柜深处发现了一个丝绒盒子。打开,里面是一瓶香水——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流转,标签上手写着“琥珀之囚,致沉舟”。
林晚的最后一款作品,也是唯一一款从未公开发售的香水。她说这款香只属于他们两人。
旁边还有一本皮质笔记本,翻开第一页,是林晚的字迹:
“沉舟说我的血很特别,能救他的朋友。如果这是命运让我遇见他的代价,我愿意。”
“今天抽血后很晕,沉舟抱着我说明年就结婚。他的怀抱很暖,让我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。”
“发现保险单了。他说是为我买的保障,可受益人为什么是苏晴?我不敢问。”
“最后一次抽血。沉舟,如果你看到这本笔记,我想告诉你:我闻到了背叛的味道,比任何腐烂的香料都刺鼻。”
笔记在这里中断。
陆安宁轻轻抚摸着那些字迹,指尖颤抖。她继续翻找,在保险柜最底层发现了一个密封的医疗袋,标签上写着“L.W.最终样本,归档”。
里面是一小管暗红色的血液,已经分层,保存完好。
还有一份死亡证明复印件,死因栏写着“急***衰竭”,但角落有一个小小的印章,是某私立检测机构的标志。陆安宁记得这家机构,以“保密性强”在上流社会闻名。
她需要更多证据。
将一切恢复原状后,陆安宁溜回房间,大脑飞速运转。六岁的身体限制太多,她需要帮手,需要成年人的身份和资源。但可以信任谁?苏晴吗?那个看起来温柔脆弱的女人,是否真的对一切不知情?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雷声隆隆。
陆安宁突然想起一个人——林晚的弟弟林深,那个在她前世葬礼上红着眼眶质问陆沉舟的年轻人。如果他还活着,现在应该三十出头了。
她悄悄打开儿童平板,用笨拙的小手指搜索“林深”。结果很少,只有几条多年前的报道:“青年调香师林深宣布退出行业”“林氏香氛工作室关闭”。
最后一条是两年前的简短新闻:“前调香师林深现为城西‘旧时光’二手书店店主”。
地址很模糊,但足够了。
陆安宁删掉搜索记录,躺回床上。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像是某种节奏,让她想起前世实验室里血液分离机的滴答声。
陆沉舟,你教会我一件事:最致命的复仇,往往来自最意想不到的方向。